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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疑





  “你为什么老针对人家啊?”趁下课,小孩子们都围着顾疏澜写签到表的时候,姜氶心把路瑶拉进小办公室里问。姜氶心跟顾疏澜相处得不错,知道他是个面冷心善,不会主动跟人起争端的人,路瑶又是他很早就认识的朋友,虽然胡闹任性了点,但是人很好,护短又仗义,这两个人应该相处得很好才是啊。

  路瑶指头上全是粉笔灰,嘻嘻笑着抹了姜氶心一鼻尖,正想取笑他呢,就听见姜氶心拉着她有些苦恼地问。她眼神打着飘,“因为、因为……”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,干脆甩着脑袋去角落的洗手池洗手,扎高的马尾临空甩出一个凌厉的弧度。

  她当然不能跟姜氶心坦白说她觉得顾疏澜对他起了别的心意,自己本来就没实没据,全凭第六感猜测,而且这时候告诉了姜氶心指不定他怎么胡思乱想呢,本来他对同性之间超出友谊的感情就有较高的包容度,万一思来想去、把两人朝夕相处的小时光琢磨个没完,品出点你侬我侬的暧昧情愫,自己再把自己给掰弯了可怎么得了?

  路瑶冲着手心的泡泡,柠檬味的洗手液被水流冲淡,她回头看了姜氶心一眼,那傻子嘟嘟囔囔没好话正吐槽她多动症呢,到处找纸想擦鼻尖的粉笔灰。她私心并不想姜氶心跟顾疏澜接触太多,顾疏澜那样的男生她看一眼就知道,相貌不凡,气质出众,听姜氶心说还是个学霸,这样的一个人倘若用心,哪有追不到人的道理,眼睛跟个黑洞似的,看多几眼都会被吸进去,姜氶心跟他一比,简直就像地里任君采颉的小白菜。

  最重要的是,这条小众的路实在是太难太难走了,无数的闲言碎语不去管还好,来自亲人赤裸裸的鄙夷才是最让人心寒的,她一直把姜氶心这颗小白菜当成亲弟弟看,当然不舍得看他走自己的老路。

  “小白……姜氶心,你去哪儿了?”洗个手的功夫人就不见了,真是稀奇。路瑶抽了张纸吸干水,看到指腹皱起的皮肤,脸黑了黑,自己洗手洗了那么久?

  “姜氶心,你干嘛?”路瑶指着姜氶心河东狮吼,吓了他一跳。

  “你占着水龙头太久了,他用他的矿泉水沾湿纸巾帮我擦鼻子呢!”姜氶心不明白路瑶干嘛那么凶。

  “你们那是擦鼻子吗?”你们那是在喝交杯酒吧!靠那么近!后面那句话路瑶没敢喊出来。

  顾疏澜无辜地把那张纸露出来,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,表示自己真的是在帮姜氶心擦掉他鼻尖上的粉笔灰。虽然刚才确实是靠得近了一点,近得他差点能数清姜氶心有多少根睫毛,虽然他确实是擦得久了一点,蹭得姜氶心鼻尖都有点红,但是能怪他吗?姜氶心的鼻尖又凉又软,多擦几遍怎么了。

  “你还说呢!粉笔灰是我自己蹭的?”姜氶心没好气,路瑶也有点挂不住面,还暗自懊恼怎么自己无形中还给他们创造机会了?

  “老师们再见!”

  “老师再见!”

  路瑶和姜氶心两人把教师门堵得满满当当,依依不舍地目送学生,还没走远的孩子敞着喉咙喊:“路老师、姜老师明天见!”还不忘向旁边的窗户招手,“顾老师再见!”顾疏澜笑着摆摆手。

  姜氶心拉着陈楷铭联系他爸爸,因为他爸爸说来送饭,顺便接他回去。

  路瑶背靠在墙上,听姜氶心接电话,那边还没接通,她这边就接收到来自顾疏澜的信号:“你似乎对我有些误解。”

  顾疏澜比路瑶高不少,站在路瑶身后把光挡住的时候,有些压迫人的意味,但路瑶没什么好怕,也不想跟他打哑谜,直接说:“你是不是对姜氶心有……”

  “路瑶!陈楷铭他爸爸来了,我去接应一下,顺便拿午饭给你们。”

  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比起想知道路瑶对自己有敌意的原因,顾疏澜更愿意陪姜氶心干活。

  路瑶的话被打断,不爽地指着顾疏澜说:“他这么积极,让他一个人去好了。”

  “一个人也行。”顾疏澜点点头,追着陈楷铭飞出去的身影出教室门。

  “路瑶……”姜氶心有些苦恼,这是他最好的朋友,他不知道怎么开口,只喊着她的名字说不出话,慢慢挪出三张吃饭用的课桌,桌腿在地上画出尖利刺耳的声音。

  路瑶听他这么叫自己就明白了,上次姜氶心这么无奈又不知所措地叫自己,还是在她想把画室里的老鼠屎赶出去的时候,姜氶心抓着她的手腕,眼神近乎祈求,当时她心软,抓在手中泄愤的画纸落了地。

  现在也是,她无声地走过去帮姜氶心摆桌子,不怎么专心,伸手挠着姜氶心的手心,姜氶心受不住痒“噗嗤”一笑破功,细瘦的手臂挡住半张脸,露出笑弯的两只眼睛,没有一点要置气的痕迹。

  “好啊姜氶心,你出息了啊!”路瑶嘴上骂着,心里的石头落了地,“知道我吃这套!”

  姜氶心笑得脸涨红才消停,瘦条条的胳膊撑在课桌上喘气,等气息稳了才说:“顾疏澜人挺好的,别对人家那么大敌意。”

  路瑶恨铁不成钢,脸上露出“小兔崽子胳膊肘往外拐”的表情:“你又知道他是好人了?你知不知道人家上岛是来干什么的?没准人家接近你是有理由的呢?”

  “他上岛来找人,一对母女!”姜氶心嘴快说完才知道自己泄露了别人的隐私,有点后怕,眼神逡巡一圈没看见顾疏澜才放下心。

  “什么母女?”路瑶有些惊讶,追着问,但是姜氶心不愿意说下去了,嘴巴捂得严实,路瑶不依不饶,吵得姜氶心没法,把从赵原枝那里听来的没有任何根据的、自己都不信的猜测当成结论告诉路瑶:“来找初恋!”

  “初恋?”女的?路瑶有点惊讶。难道她看错了?顾疏澜真的不是给?那自己一整天天瞎脑补个什么劲?

  “她怎么了?”顾疏澜提着餐盒进来,看见路瑶一个人面对着墙壁捶胸顿足,好奇地问。

  “没事,她挺喜欢那块墙壁的。”姜氶心见怪不怪,从讲台上找了几张旧报纸铺在课桌上垫着。

  “慢点慢点,陈叔叔给的分量很足的。”姜氶心瞠目咂舌地看着路瑶饕餮进食,又加上一句,“你别被我妈看见你这么吃饭,她会以为我亏待你了的。”

  “你懂什么?”路瑶白了姜氶心一眼。她正在化悲愤为食欲,让食物填平她过于活跃的脑洞,要不然她怎么都不会原谅自己把姜氶心和顾疏澜误会得那么深。

  “你挑食啊?”顾疏澜掰着筷子正打算吃,看见姜氶心把胡萝卜都挑出来堆在一遍。

  “我不太习惯胡萝卜的味道。”姜氶心从小就不吃胡萝卜,挑菜已经不是习惯了,是本能。

  “给我吧,别浪费了。”顾疏澜把自己的的饭盒推过去,姜氶心嘻嘻笑着把胡萝卜都夹进顾疏澜碗里。路瑶嘴里塞满了饭,抬眼看了一下又迅速低头,安慰自己顾疏澜笑得深情是因为他眉骨高的缘故,姜氶心笑得羞涩是因为他性子谦和的缘故,不过是兄弟情罢了。

  顾疏澜对路瑶的反应心知肚明,以为她要臊白两句,没想到居然一句话都不说,不禁感叹女人的心思你别猜。

  其实顾疏澜大概知道路瑶是在反感自己跟姜氶心走得太近,而自己是看他们太过熟络有些不舒坦,但看他们俩相处亲密又没有丝毫越距的行为,说是相互爱慕的少年少女还不如说是拜过把子的兄弟,倒是这个路瑶对姜氶心有种护犊子似的关注,跟雌性激素分泌过剩似的。了解了他们之间清清白白的关系,顾疏澜倒是没那么不爽路瑶了。

  吃完了,路瑶看着姜氶心画的那副月圆图大喝:“纳笔来!”

  姜氶心:“遵旨!”

  顾疏澜:“……”

  以圆月为中心的深色天幕被打破,加入白色颜料调成的宝蓝在皎月周围晕开,再以紫罗兰过渡到石青色,夜晚变得五彩斑斓起来。路瑶从自己贴身带的工具中取出一只牙膏,蘸了白色颜料用手指拨洒,白点均匀落在天幕中。通天之路已然月光皎皎,星光璀璨。

  “师姐为这幅画注入了灵魂!”姜氶心赞叹。

  路瑶一扭脸假意呵斥:“师弟胡说什么,锦上添花而已!”

  顾疏澜默默鼓掌,把这对臭屁师姐弟捧上了天。

  窗外配合着黑板上也渐渐有夜至之势,擦得锃亮的窗记下着三人的雀跃。顾疏澜静静地看着在跟路瑶打闹的姜氶心,日头西斜晃了他的眼,他后知后觉看见玻璃窗上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影,面上带着的笑意好陌生,印象中他没有这样过。

  顾疏澜眼神闪了一下,突然不敢再去看姜氶心。